最近上线的一部新片,让鱼叔大开眼界。
女主角为了小说取材,亲身下海成为性工作者。
结果,小说没怎么写。
却高调宣布,以后会将这份工作当成正职。
甚至接着发出更炸裂的疑问:
为什么女人就不能想做性工作者?
话题已经足够爆炸,更何况还是真人真事改编。
可想而知,质疑声不会少,比如:
写作对象是性工作者,难道作家就要成为性工作者吗?
那要是写犯罪题材,是不是需要杀个人才行。
鱼叔不由得发散思考一个问题。
都说艺术源于生活,那么艺术家为了创作,是否必须体验生活才能写出好作品。
或许,咱们可以借此机会聊一聊——《卧室》La Maison
#p#电影改编自女作家艾玛·贝克作品《我的2年妓女生涯》。
创作的缘起和时代地域背景有关。
2002年,德国通过了性交易合法化相关法案,以保障从业者各项社会基本权力。
这使得德国性工作者数量直线上升。
性场所也无需遮掩,甚至与心理诊所做邻居。
性工作从业者的真实处境,对看客而言有着经久不息的吸引力。
对于作家艾玛来说,这就意味着书能畅销,能赚钱。
为此,艾玛决定下海体验获取一手资料,写一本关于性工作者的书。
也确实,刷新了一波认知。
比如,客人们并没有想象中穷凶极恶。
#p#他们虽然外形不一,但都挺「正常」。
有的,是妻子生产之后不愿再行房事,欲求不满。
有的,是已有女友但性关系不和谐。
空有理论,来此学习实践。
还有的,直接拿妓院当心理咨询室。
倾诉自己的迷茫与痛苦,求得身体上的慰藉。
当性的禁忌感消失,性工作者与客人的交流开始变得「坦荡」。
#p#熟客医生消费后,还贴心帮忙看诊开方。
从业者们的工作日常,也没有想象中堕落。
她们有时一起聚餐,分享食物、烦恼、或是自己的故事。
甚至时不时还会交流工作中的先进经验,互相打气。
艾玛的性观念本就开放,她向来大胆袒露欲望,从未觉得性是肮脏的。
她坚持自己创作的正当性,不在乎他人眼光。
甚至对新认识的男友,也直接开诚布公地告知自己的职业。
#p#成为性工作者赚的钱,也比不知何时会完成的艺术创作更为直接和确定地保障自己的尊严。
似乎这种生活,过起来也没啥不好。
于是半年过去,小说不曾动笔。
体验生活,变成真的生活。
艾玛甚至决定,以后把性工作当成赖以谋生的正职。
毕竟,性交易在德国也受法律保护。
作家,并非唯一的人生选择。
原本,创作者应该有旁观的觉悟。
#p#时刻警惕着真实与创作的天平彻底失重,滑向假戏真做的不归路。
起初,艾玛还会为无意间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而后悔。
因为这意味着她下意识地投入了真实情感。
显然,这并不明智。
但逐渐地,艾玛取材的动机消失了。
她完全归顺于眼前的生活,认同起自己性工作者的身份。
价值观变得摇摆,越来越不愿受道德束缚。
到底是人生如戏,还是过分投入,艾玛已经分不清这个界限。
艾玛的「迷失」,似乎是身在此山中。
但对于旁观者来说,这样的创作方式更是一言难尽。
电影中,艾玛身边的人不断代替观众发出质疑。
先是来自家人的担心与否定。
姐姐竭力阻止艾玛的决定。
她不止担心艾玛身体上受到伤害。
更知道性工作者的社会身份一旦钉死,便是不可逆的。
「妓女」标签会在名字后面,一辈子都摘不掉。
这种设想并非危言耸听。
#p#不久之前引发热议的畅销书《始于极限》,作者之一铃木凉美境况就是如此。
铃木凉美有多重社会身份,学者、记者、作家、媒体人...
但因一度投身AV行业,她的名字后永远跟着「前AV女优」字样。
曾经的从业写真,也不断被当成书籍封面博噱头。
与此同时,还有来自同行的质疑。
艾玛的情夫史蒂芬,就是一位作家。
她原本以为,自己的创作方式能得到理解。
但史蒂芬却提醒,作家与记者不同。
写作归根结底是艺术创作,与新闻报道有本质区别。
接近真实感有别的技法的方式,而并非一定要投身其中。
在这方面,作家与演员有相同之处。
角色嗑药杀人,难道编剧和演员也要跟着体验才能完成作品吗。
显然并非如此。
张颂文出演高启强时,为角色增加了「买鱼送小葱,在鱼池里洗手」等诸多细节。
#p#也并非真的要去卖鱼,细心观察总结、想象力、甚至聊天,都能帮助塑造角色。
另一边,性工作者本身也对此反感。
为了能及时记录想法,艾玛在工作间隙总是手捧笔记本。
还尽可能与同事交谈,了解她们的故事。
久而久之,自然引来怀疑。
其他人大多迫于生存,才选择成为性工作者。
现实中,德国的性行业从业人员也大多来自更为落后的地区。
被拐卖又或主动选择,无非都是为了赚钱。
#p#即便艾玛本意持着平视视角,但额外的作家身份让艾玛的参与有了傲慢的「试玩」性质。
一朝离开,艾玛还有退路。
但其他人很有可能随着被书写被曝光,失掉唯一的收入来源。
更重要的是,人心比想象中脆弱。
不知不觉就会投入其中,变成对自身经历的认同。
艾玛选择成为性工作者的决定经由文学表达出来,便会有美化嫌疑。
而看似是自由书写女性欲望的身体书写,细节大多会成为艳情佐料。
艾玛面临的不只是尺度问题,还有创作伦理的约束。
其实现实中,创作者为作品「体验生活」,一直是颇受肯定的行为。
#p#有过相关生活经历,确实会带来更生动的细节。
比如张颂文在成为专业表演者之前,就有过多份工作经历。
出演每个角色之前,也都会尽量将自己置入职业环境。
这些统统成为了他生活化表演的养料来源。
与之相对的,如果创作者脱离生活,就会导致作品悬浮感严重。
内娱电视剧编剧,一直以来就被诟病「没上过班」。
言下之意,不接地气。
甚至还因为无知,被骂上热搜。
但真要说起来,让编剧找个班上并不是目的。
#p#让作品更具真实感,引发观众共鸣才是潜台词。
换言之,体验生活不是目的。
让作品的感染力具备真实生活才有的力度,才是最终所求。
我也并非质疑所有体验生活的艺术家,都是形式大于内容。
同时性工作的特殊性,也不容忽视。
但似乎,艾玛的经历都不在此列。
她看似在为作品取材,实则以此为借口拖延写作。
她在性上的放逐,是为了填补巨大的情感空洞。
不停地找寻刺激,是为了抵抗内心的荒芜。
写作,救不了艾玛。
而当现实的重量真的倾轧过来,艾玛的选择便会很快崩溃。
某次,艾玛接手了一位客人。
这位客人臭名昭著,起先已经逼走过一位同事。
但性工作者只是看似有选择,现实中却并没有完备的保护措施。
艾玛最终被施暴,强行发生关系,弄得伤痕累累。
创伤包括精神,艾玛却无处诉说。
#p#因为性的隐蔽性,也因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。
按取材程度来说,如今发生的一切素材已经足够充分。
但艾玛却迟迟无法下笔。
猛然间,她发现自己选错了创作视角。
很快,艾玛放弃了性工作者的职业。
她伪装成一个男人,来到曾经工作过的地方。
她挑选着曾经的同事,以真正旁观者的姿态去接触这个行业。
神奇的事发生了。
明明描述对象还是这些人,但写作过程却变得无比顺畅。
是抽离沉重的命运重量之后,才有了创作的闲心?
还是女人的身体书写,太痛以至于难动笔?
又或是旁观总是轻松,真实永远无法被真正书写。
无论如何,艾玛完成了作品。
让体验生活的想法,显得像一个小小的愚蠢主意。
一切不费吹灰之力,便能跃然纸上。
之前两年,宛如梦一场。